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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ctober 4 ,2020

Until end

 

拿著它。

 

  這並不是她的東西,她也沒有任何想要獨佔的念頭,但內心卻有一個聲音正驅使著自己暫時保管這個東西,於是她下意識的收起那條男性的手帕,卻在放入口袋的那一瞬間有些頭疼。

  突如起來的生理反應讓她下意識地閉上雙眼,而她從出車廂時開始的恍惚感便在下一刻睜開眼睛時瞬間消失,她站在御茶之水站的大廳中央發愣,直到身旁的男性搖了搖她的身體才突然回過神來。

  「還好嗎?別停下,站在這裡會擋到人的。」

  她側過頭望著身旁穿著西裝的紫髮男人,在認清對方的時候搖了搖頭,露出無奈的笑容,「可能昨天太晚睡才會頭痛,我沒事的。」

  「嗯,」他輕輕應了聲,一如以往地站在她的身後,隨時警戒著周圍,「我們先去飯店一趟吧,神田祭過不久就開始了,得要避開人潮才行。」

  明明前一秒還在本丸,但現在卻有種旅行很久終於回到家的錯覺,這樣莫名的情緒讓她感覺有些疲累,只想要趕快回到飯店好好休息,與她親愛的初期刀歌仙兼定研究明天參與的會議資料。 

  「是啊……越多人的地方越不能出事,真不知道為什麼上面要把時間定在這個祭典前後,」她嘆了口氣,「走吧,歌仙。」

  她依照腦中的記憶走出車站,直到看見擁擠的人潮與正中午那片正掛著太陽的晴朗天空,才終於把懸在心中的不安放下。 

  兩人刻意繞了遠路避開正聚集在遊行路線周邊的人潮,走向飯店。

  *

  她其實很了解時之政府之所以叫上他們的原因。

  近日歷史修正主義者攻擊的力道越來越強,有許多新人審神者的本丸遭受襲擊,而更讓人不安的是甚至有少數審神者消失在本丸──而根據時之政府的追蹤結果,少數消失的審神者已經出現敵方陣營,成為帶領時間溯行軍的主將之一,其餘便完全找不到蹤跡。

  我方戰將陣前反叛在歷史上並不是多稀奇的事,但重點是為何本丸會遭受襲擊,到底是如何說動那些也許青澀但意志堅定的審神者,而這也是他們這群擁有多年經驗的審神者來到此地的原因。

  為了避開追蹤而不選擇線上開會直接來到尚未遭受入侵的現世,這是一步險棋、卻是時之政府到目前為止能想到的最好辦法,若是能順利開會的話當然最好,但若是中途出現什麼差錯,他們也有足夠的應對方法能夠把政府內的眼線一網打盡,也能透過那些事情循線找出審神者反叛的關鍵。

  來到現場的審神者除了是討論的主角,也是誘餌。

  經驗不足的審神者也許會因為某些原因而決定成為敵方主將,但擁有多年經驗的他們是最不可能成為敵方主將的一群人。

  目前的本丸編號已經到達四位數,而這次出席會議的全都是本丸編號只有三位數、並且親人都死於時間溯行軍手下的資深審神者。

  以任職年歲上她算得上資深,但比起其他優秀的審神者來說還是差了一大截,心知肚明自己大概是因為什麼標準才被詢問出席,她為此表示心情有些複雜。

  一些知道內情的刀劍男士們都不贊同這一次的安排,包括歌仙兼定也一樣,事實上這次的集會真的不想參加也可以找理由拒絕,但為了不讓本丸成為下一個時間溯行軍的攻擊地點,她答應參與這次的計畫。

  神田祭正在進行中,外頭的音樂聲與人群的喧鬧聲傳入飯店的房間,外頭的平靜正代表著這個無人入侵的時代有多麼和平,審神者與歌仙放下手邊的資料後泡一壺茶放鬆心情,兩人討論著明日即使政府沒有準備,他們也必須準備的後路。

 

  「我知道你總是一意孤行又固執,有些事情總是自己決定才算數……」

  她有些心虛地回答:「我也沒有那麼差吧……」

  歌仙兼定臉上浮現優雅的微笑,但在認識多年的審神者眼裡自然知道這是嘲諷的笑,不等審神者回答,他強硬地提議:「保留立刻回到本丸的通道,你也要答應我若是出了什麼事情這個通道必須派上用場,這次我不會讓步。」

  「來到這裡就是因為不讓別人知道本丸的座標,照你說的做不就本末倒置?」審神者想也沒想地直接否決掉他的提議,順便吐槽:「你每次提也很少讓步啊。」

 

  「上次我讓步了。」

  「哪次?」

  「……總之我希望妳能接受我的提議。」

 

  一下子說不會讓步、後頭又補上這種放軟姿態的話,即使不打算真正派上用場、但為了歌仙的心情,她也必須要接受他的提議才行。

  審神者內心有些無奈,卻還是開口答應他的要求。

  「我知道了。」

  看見他意外的神情,她伸出手來安撫地拍了拍歌仙擺放在桌上的右手。

  審神者知道他來到現世之後永遠都空著執刀的慣用手,她想起歌仙上次這樣做的時候正處於本丸內部有些不安的狀態。

  那時她還是個青澀的審神者,本丸的人數卻依舊不多,而她那時得知自己唯一的妹妹岩井晴子被時間溯行軍殺害的消息。

  精神不穩定的本丸主人既經驗不足處處又是破綻,偏偏那段時間又有其他本丸被入侵的謠言出現,由上到下都承受巨大的壓力,她那時一如以往地派隊戰鬥、出征,看似正常,但就是每一晚都睡不好。

​  才剛滿十八歲的妹妹並不知道姐姐是審神者,只知道她為了工作正處於長期在國外出差的狀況。

  這是自從父母離世以來姊妹倆第一次的分離,但當時她並沒有察覺到晴子內心的不安,只是像以往一樣,身兼母職地叮嚀她進入大學後該注意的事情也問了許多外宿的準備,讓她煩躁地掛了電話。

 

『啊──真是的、姐姐你不要再管我了!為你自己多想想吧!』

​  這是晴子的最後一句話。

​  父母於她高中畢業的暑假意外過世,十八歲的審神者為了晴子放棄大學入學的資格直接工作,而十八歲的晴子則因為她的關係沒有了未來。

​  晴子的死是她的心魔。

​  她有時會夢見晴子血泊中的模樣,但更多時候是看著想要成為幼兒園老師的她帶著孩子笑容滿面的模樣,但兩人中間都隔著一道深深的鴻溝,各處於兩個世界互不干涉。​

​  她睜開眼睛,看見正穿著一身和式睡衣的歌仙兼定正坐在她的身旁,她側著頭望向她的初期刀,而他只是給了她一個微笑,安靜地看著自己手上的詩書。

  自從意外發生之後歌仙總是和自己睡在一起,雖然彼此的生理上有男女之分,但身為付喪神的他並不在意這些事情,而當時的她也沒有餘裕去在意這些事情。

  紙門外的夜色如水,紙門內的兩人沉默無語,審神者突然意識到兩人現在的姿勢有些彆扭──坐在左側的歌仙伸出左手給他握,並不是最靠近的右手。

  審神者仔細地回想,才發現陪在自己身旁的歌仙無論是在內番又或著是用餐時都換了慣用手,她摸不清歌仙的用意,緊握到幾乎出了手汗的手放開他。

  『為什麼不用右手?』

  透入紙門內的月光並不明亮,但她還是能看清歌仙臉上那平靜的笑容,他拿出那繡著牡丹的別緻手帕擦拭著審神者額頭上因為做了惡夢而被嚇出的汗水,只是簡單地回答一句。

  『若是不讓右手空著,在關鍵時就會失去拔刀的先機。』

  在知道岩井晴子過世的消息後,審神者就與他訂下約定:只要審神者失了本心,他的初期刀就有資格處置她,這個約定對於忠於主人的刀劍來說既殘酷又荒唐,但審神者知道那個時候她需要這個約定,否則心魔會驅使她做出不理智的決定。

 

  到時候歌仙兼定的刀刃究竟會向著誰呢?

  直到現在她才想起這個已經被她丟到腦後的約定,早已想通的審神者露出苦笑。

  『……我不會回到過去。』

  即使那個被修正過後的晴子能夠順利活下去,身為罪犯的她也不會再是她的姐姐,再也無力關心她的未來與她的生活,說不定反倒會牽連她。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無論如何也無法再回頭去補救自己犯下的錯誤,身為時之政府麾下的審神者,身為一個普通人,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殘酷的事實。

  『我知道,所以我拔刀是為了守護你,而不是斬殺你。』

  後來她回想起那時歌仙說出這句話的表情,雖然看上去依舊是優雅美麗的微笑,但她知道他的內心大概為了她的廢話默默地翻了一圈白眼。

  那時她還沒有看見他的那一面,臉頰靠著握緊的手低聲哭泣。

  後來也就這樣,花了一段時間站了起來,而多年過後的現在晴子依舊在對面的岸上笑著,她倒是再也沒有做過她死亡的夢境了。

  當時隨時隨地做好拔刀準備,而這次也是出於同樣的理由才不用慣用手的吧,而得到審神者允諾的歌仙兼定低垂著眼,嘴角揚起笑意,覆上審神者的手。  

  「謝謝。」

  *

  隔天的會議很順利地便進行了,安檢非常嚴格,與會的審神者加起來不到十位,加了隨侍的一位刀劍男士頂多才快到二十位,原本就很明白此行大概是被當成誘餌的審神者們對於這次討論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恐怕是在防備隨時會突然發生的意外。

  後來意外的確發生了,但卻不是他們所想的那樣。

  人數多了他們兩倍的時間溯行軍闖入會議現場,刀劍男士拔刀迎擊,但是這次跟以往的戰鬥完全不同──他們的刀刃能夠阻擋他們,但卻無法穿透時間溯行軍的身體,同樣,時間溯行軍也沒有辦法傷害刀劍男士,但卻能傷害身為人類的審神者。

  畢竟是從未被侵擾的現世,如果開啟本丸以外的通道那時間溯行軍在這個世界的能做的事就會越來越多,他們唯一能夠選擇的只有直接回到本丸或是留下。

  有一些審神者見到情況不對便帶著自家的刀劍男士直接透過通道離開會場,而不想牽連本丸而選擇留下的審神者試著抵抗卻被時間溯行軍的刀刃穿透心臟,毫無傷口卻立刻失去意識,完成任務的時間溯行軍則是如煙霧一般消失在現場,照以前的模式來看的話他們是該帶走審神者的,但也許是無法突破政府方的防衛才選擇留下。

  目的已經達成,帶不帶走審神者有什麼差別?

  她就像是旁觀者一樣看著這一切,同時也想起眼前的情景並不是第一次發生。

  她也曾經在混亂的戰場上面對回到本丸與留下來的選擇,而當時的她選擇留下,沒有選擇開啟通往本丸的通道,把危險也帶到她現在的家,而是選擇留下來應對突發狀況。

  那這一次自己為什麼會回到這裡呢?時間溯行軍想讓她看到什麼?

  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少女的身影。

  那透明的、如同煙霧般飄緲的笑容與夢中在對岸的岩井晴子一模一樣。

  她記得自己瞬間呆住無法做出任何反應,而那刀刃穿透擋在前方的歌仙兼定,刀尖則刺入她的心臟,而到後來她便失去意識。

  但這次卻不一樣,對方開口講話了。

  「姊姊,我們跟以前一樣好嗎?」她的心魔笑著輕聲地呼喚著她,「我成為優秀的幼兒園老師,而你終於找到了能夠扶持一生的人,渡過幸福快樂的時光……這樣不好嗎?」

  審神者的記憶中模糊地浮現一些畫面。

  那些畫面是審神者從未成為審神者時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即使不真切但她卻知道那些也許是她早已錯過的美好。

  但那些畫面總是有身為刀劍男士的他陪在身邊, 提醒這些美好只是既荒唐卻又殘酷的幻象。

  「少用我妹妹的臉說出這些噁心的話。」

  晴子的表情有些可惜:「以前總有時間能扭轉你們的認知……現在都怪他們干涉太多。」

  她露出笑容:「我培養的部下們總是很優秀。」

  她確信本丸的刀劍男士知道時間溯行軍到底動了什麼手腳,卻不能直接戳破,而是試著進入自己的意識中引導她發現這件事情,而這些都是被帶走的審神者無法得到的幫助。

  如果自己被帶走並且找不到下落的話,大概就只有被心魔控制跟下落不明這兩條路能走。

  見她沒有任何想要答應的意思,岩井晴子的幻影便執起手中的太刀,在她冷靜地望著自己的瞬間刺穿她的心臟──但痛楚與撕裂感並沒有撲向她的胸口,刺入的地方所發出的光芒反倒逼退了她。

 

  胸口傳來物品被刺穿的聲音,她忍不住低頭看著在掌心上碎裂的物品。

  審神者有些熟悉卻想不起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藏在自己身上,只能依稀由上面的圖案判斷這個物品原本的主人──是某位不在場卻守護著自己的刀劍男士。

  剛經過激烈戰鬥的歌仙兼定喘著氣閃躲其他溯行軍的攻擊後把她拉到自己懷中護衛著她,語氣有些激動的問著審神者:「主上,這次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總是一意孤行又固執,有些事情總是自己決定才算數。"

  歌仙昨晚說出的這句話以他來說算得上是咬牙切齒了,而上次暴露本丸的座標跟賭上自己的命她選擇後者。

  但這次所有人不惜代價也要進入這個世界把自己帶出來,她確實不該繼續固執下去。

  她握緊了掌心上的碎片,笑著開口:「走吧。」

  審神者與歌仙兼定的身影被一片光芒埋沒,混亂的會議室消失在他們的眼前,再也沒有任何兩人以外的人出現,而歌仙兼定在這樣一片虛無的空間抱緊她,輕聲開口。

 

  「終於把你帶回來了。」

  「對不起。」

  選擇留下的審神者失去意識倒在刀劍男士的腳邊,她在那陣混亂中看見刀劍男士的悲痛,也看見了當時一意孤行時自己的下場。

  歌仙兼定正是當時留在自己身邊的近侍,她的確欠他一個道歉。

  「我們回家吧。」

  她笑著閉上雙眼,迎接自己的並不是熟悉的黑暗,而是陽光落在她眼皮上的亮光。

Ending:歡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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